台,一旁览镜,梳洗已毕,开了房门。老道姑端了净面水来,妙姑净面,涂脂抹 粉,正是: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二八佳人女娥煌,览镜梳洗粉点妆; 密密摆下风流阵,原施香饵钓湘江。 妙姑妆点已毕,览镜一照,真正是娇娇滴滴,令人可爱。 忙至床前,揭开罗帐,见公子安然稳睡,遂搬过头来,亲了个嘴。公子知觉, 即忙起身,妙姑拿过中衣,抱在怀中,一一的与公子穿上,又将靴子拿过来,与 公子登在足下,穿了蓝衫,妙姑亲自与他声上腰带,抱下床来,出了罗帐。 妙姑担过净面水来,手拿汗巾入盥湿透,现手与公子拭干,方才起身。 公子见妙姑这等周旋,心中甚是恋爱,遂叫道:「仙姑,小生在此,欲与仙 姑作个久远之计,但恐日久师父不说,一来如此;二来外人若见,仙姑难允是非 之口,如之奈何?」 妙姑沉吟一回说道:「不妨,哥哥若是恋我,我奴自有主意。」 二人一行讲话,老道姑端着点心进门而来。妙姑即忙接过,放在桌面之上, 说道:「师父,这位相公愿与做个徒弟住,师父意下如何?」 老道姑说:「!你长这大小了,还是不知事理。那你我原是女姑,他是一个 男子,为僧为道,只宜男子处出家,我女姑门中,如何招得了他,弄得这中男女 混杂,主一见,还叫咱师徒住不成了。」 妙姑说:「师父,这相公是女的。」 老道说道:「徒儿,你又哄我咧,这明明是个书生,怎么又说他是个女子?」 妙语说道:「师父不知,你看他虽是个相公打扮,可是女人身子。」 老道姑说道:「这是果然,那可是哄我?」 妙姑说道:「这是果然,不是哄你。」 老道姑说:「怪不得您二人见面就亲亲热热的,坐卧不离。既是如此,何不 叫他换了女装,我于今这大年纪,再招上一个徒弟,你姊妹二人作伴,也是甚好。 但怕他是一男不是一女。」 妙姑说:「师父既要他招个徒弟,我管叫他变过来,师父你向庄中取一大壶 酒来,祭奠了神像,我与妹妹换了女装,师父你看看是男是女,好与你瞌头叫师 父哇。」 老道闻言,遂说道:「徒儿既是如此,我去向庄中取酒买香,你可与他快换 上女装。」 言罢,出门去了。 聪明女子会捣儿,要师父痴愚人;若非如此巧打扮,岂能中住半春。 第十一回拜师徒男扮女装 诗曰: 黄莺啼时春日高,红菲发尽井边桃; 美人手巧裁衣中,芃芃轻花落剪刀。 四句闲言勾开。 话说老道姑闻言,果然出门取酒去了。 妙姑说:「相公,你可过来罢!」 公子说:「过来怎么?」 妙姑说:「过来我与你改了束。」 公子说:「如此生的,令人不好受些。」 妙姑说:「若不如此,有客来见,你一言,我一语,叫人看破,日后难免无 有是非。若到那时,但恐咱夫妻不能长聚,公子此时,待不改,又恐姻缘不长, 贪色之心,贴在妙姑身上去了。」 遂说道:「为你这个小妮子,叫我不男不女的了。」 遂来至妙姑面前,妙姑将他揽在怀中,将公子头巾摘去,拆开青丝,就与公 子梳起来了。 公子怀中坐,妙姑心内欢;拆开青丝发,巧把髻儿盘。乌云挽水贯,金发压 鬓边;戴上逍遥冠,翠带飘翻翻。 身上的可体蓝衫脱了去,又把那八卦仙衣身上穿,打扮起居然是个仙姑样, 谁知道不是一女是一男,妙女探个头来亲个嘴,自今后我可不要你了么,自今后 不要上边要下边,到夜晚去了束将你抱,白日里这个模样我不贪,这公子将身一 抬向上起,陈妙看见一事反了难。 话说公子向上一起,妙姑见他穿着靴子,遂说道:「靴子还不是道姑穿的个 东西,这一件还不能瞒过去,中又无有男子鞋脚,这待怎样?」 公子说:「既是男子的鞋,我穿着可也,不与你一样。」 妙姑说:「这也不妨,女姑之中,大脚小脚不等,小脚的为女姑,大脚的为 道姑,女姑是半路出家,道姑自幼出家,只是这靴子,道姑中无有穿的。」 沉吟了一回,说:「有了!日前我与师父的俗徒做了一双红缎鞋,还未曾拿 去,待我取来穿穿,看看好不好?」 言罢,到了师父房中,找将出来,来至自己禅房,与公子脱了靴子,穿在脚 上,不大不小,甚是合体。 方才打扮完备。老道姑背着一大壶酒,手拿着香纸,进了禅房,将酒放下, 妙姑说:「师父,你可看是男是女?」 老道姑抬头一看,心中大喜,说道:「从前我当是个相公,果然是个女公子。」 老道姑抬头留神仔细观,走上前一把拉住开笑言;我见你摇摇摆摆书生样, 那知道本是女子扮成男。自今后在我门下为弟子,有老生当你亲生一样看;你二 人他为姐来你为妹,习学着撞鼓击钟念经文。久以后我若修的得了道,度花你姐 妹两个俱成全;老道姑心满意足不住声,妙女尊声师父吃斋饭。 话说老道姑,信以为真,口口声声嘱咐不已。 妙姑说:「师父用餐罢!用了斋饭,我好与妹妹神前叩拜。」老道姑这才坐 下。 三人共桌而食,用了点心,老道摆上祭礼,妙姑拿着香纸,出了房门,三人 来至神前,烧香叩拜,老道姑念经焚纸,叩拜已毕,出了大殿,老道姑说:「徒 儿,你妹妹今日初至,不知这中景致,你与他向咱那桃园以里,玩耍玩耍去罢!」 妙姑闻言,心中甚喜,暗自想道:「赏花必得有酒,待我问这师父讨些酒来, 好与相公取乐。」 遂说道:「师父,我妹妹在家日日好酒,徒儿今日与他吃了出家酒何如?」 老道姑说道:「这出家人是女记参的,不可吃酒。」 妙姑说:「师父,妹妹初至,不用记参,三午而后,方才记罢!」 老道姑说:「我那娇儿,就任着你罢!你光合你妹妹去罢,老身随后与你送 酒送菜,你二人可好好玩耍,莫要打仗。」 妙姑说:「记下了。」言罢,笑嘻嘻的拉着公子,离了佛院,一直向桃园而 来。 妙女手拉公子进桃园,笑嘻的万金难买今日天,跟前里千树花多灿烂桃,身 旁里人有风流美少年,但见他杏脸桃腮分外俊,那一等风流美趣令人鲜,一回首 轻启朱唇开笑口,叫声亲亲娇娇的可意男,今一日桃园以里来玩耍,小奴家得意 如同上九天,我情愿佳肴美酒任你用,我将这窈窕身子尽你玩,咱二人桃园当作 鸳鸯令,任凭咱颠鸾倒凤你喜欢,妙姑女一路行来心中喜,不多时来至桃园以里 边。 话说二人来到了桃园,公子抬头一看,但见花似红火,一望无穷,甚是灿烂 可翘。 公子说道:「仙姑。」 妙姑说:「你怎么叫仙姑,你是叫我姐姐。」 公子说:「我无叫惯。」 妙姑说:「再不许这个叫法。」 公子说:「我再叫你姐姐就是了。姐姐,我观此花景,有一句说来对字,仙 姑一对何如?」 妙姑说:「愿闻。」 公子说:「万树桃花处万火。」 妙姑对曰:「一对游女一令男。」 公子闻对,心中大喜,上前一把抱住,叫道:「亲姐姐,我可服了你了。」 张公子把个妙姑搂抱怀,他说道姐姐胄中有天才,你本是一颗珍珠无价宝, 在此巷如同黄金土里埋,我不该点污仙姑清白体,今日里得与小生连理接,你若 是有朝一日时运至,也可能凤冠霞佩立玉带。 妙姑说:「我一个出家人,何能到此。」 公子说:「仙姑。」 唐朝时有个皇后武则天,唐世宗拜庙降香动心怀,将他来放在官中夺正位, 到后来世宗化崩入龙台,众文武拜贺金銮坐玉阶,如意君伴随似蜂蝶侵花,张公 子提起唐时淫荡女,妙女轻启朱唇问明白,众明公要如问的什么话,且等着下一 回里说出来。 第十二回宴园林交杯对饮 诗曰: 花宠明月竹宠烟,百尺丝绳半空悬; 妙禅女姑俊人秀,碧桃以下打秋千。 闲言提过。 话说公子讲到武则天娘娘身上,妙姑说道:「相公住口,那武则天后前隐先 帝之私,阴徒后宫之嬖,乃是个淫荡之妇,位登九五,虽是女子之魁,就是节仪 上不大明白,这等人我还看不在眼里。」 公子说:「为女子者如他也罢了。」 妙姑说:「他虽是位高爵显,也不过求一个从心之乐,愚姐姐不才,今日有 花有酒,又有妹妹相陪,就是那武氏女皇帝,亦不过如是。」 公子说:「妹妹么,可是假的说?」 妙姑说:「假的可强如那真的。」 二人正然讲话,老道姑送了酒菜两盘,素餐果子,到了一棵大桃树底下,有 一面石几,两边有坐,将酒菜放在石几上面,老道说:「徒儿,你二人在此玩耍, 我好回中看门。」言罢,徜徉去了。 妙姑与公子来至石几以前,妙姑将酒斟上了一杯,让公子坐下饮酒。 公子说:「这个林我还不会端咧。」 妙姑会意,一伸手端将起来,以手揽着公子的脖颈,与公子饮了一杯,公子 又让妙姑饮。 妙姑说:「我也是不会端了。」 公子说:「你方才怎样会端,这就不会了。」 妙姑说:「你饮我就会,我饮我就不会。」 公子说:「你原是叫我送你。」 遂伸手将妙姑抱在怀中,端过杯来,灌了一杯问道:「这样却好么?」 妙姑说:「这样吃着香美些儿。」 公子此时欲火熏心,遂用手将妙姑的罗带解开,摸了又摸,妙姑自觉难受, 叫道:「哥哥,我还要吃一口。」 公子闻言,又端过杯来,妙姑说:「不吃此一杯,我是要吃你腰中带的那一 壶。」 公子闻言,忙将裤腰解开,露出那话,妙姑转过身来,玉股两分,坐在公子 腿上,那话插入牝中,又做起来了。 赵君娘娘坐莲台,玉股绵绵两分开;相如腰下执着盏,文君玉户接进来。铜 壶滴漏自来酒,银缸倒就有漏台;张生情知妙姑渴,特硬金茎露一杯。 妙姑此时淫心似火,金莲双抱公子背后,两手紧勾公子腰中,朱唇轻含公子 舌尖,身子贴着公子就了,妙姑就口中叫道:「亲亲的哥哥。」 公子此时心如酒醉,玉体硬举,半抽半就,口中香舌,任其呜咂,二人深情 美意,真令人描写不尽。 又有鸳鸯调一首: 情兴两和皆,手挽香肩嘴对腮; 玉体坐郎怀,巧语莺声叫乖乖。 那一个金茎举,这一个玉壶漏满阶; 一对鸳鸯交翅舞,两只花鹅离不开。 二人双舞了一回,妙姑说:「郎君,咱再另寻个方法玩耍玩耍,何如?」 公子说:「姐姐还有什么法玩耍。」 妙姑说:「我有一句对儿,你若对上,我这身子交付于你玩耍,也任你一回, 你若对不上,你的身交付于我,任我吩咐,不许违令,这样玩法何如?」 公子说:「愿闻。」 妙姑说:「桃花心里蝴蝶舞。」 公子说:「我对不上。」 妙姑说:「你对不上,可就得听我吩咐。」 公子说:「我又对上了。」 妙姑说:「对来我听。」 公子说:「玉洞门前小僧狂。」 妙姑闻对。抱住公子,坐了几坐,说道:「好一个玉洞门前小僧狂。」 公子说:「对的怎样?」 妙姑说:「对的好。」 公子说:「你这可就得依了我了。」 妙姑说:「从命。」 公子将妙姑抱起来,反在石几之上,身子仰卧,将腿上的绣花双鸾解开,那 个绿花红裤,与他脱下,露出压霜欺雪的两条白腿来,真正是: 风流格质清兼,玉肌照眼又动。 公子看罢,爱之不足,遂启檀口,向玉肌以下咬了,妙姑口叫:「哥哥!」 公子又将绣花带拴在妙姑腿上,将两条腿吊在那桃花枝上,遂斟了一杯酒, 灌在妙姑口内,自己也饮了一杯,但见妙姑玉洞门开,金穴流浆。 公子忍耐不住,遂将身一挺,那话一直而入,向前送了一送,妙姑就娇声细 音的叫起来了。 妙姑女细语娇声叫亲郎,只听的莺声呖呖不住忙,叫了声郎君你可罢了我, 慢着些儿罢慢着些儿罢,小奴家初经风雨实难当,你先入上半截待一会罢,妙姑 女柳腰欺摆声不住,张公子歇轻轻点和江,问一声这样玩耍好不好,公子说小生 叫你吃个饱,众明公要如后来一切事,只得等下一回中说根苗。 新刻桃花庵卷三 第十三回窦氏女遣仆寻夫 诗曰: 假惺惺前生夜债,黑暗暗今生祸胎。 意茫茫风流黄海,都只为些性事情。 痴情儿公心公意,那知道难容安排。 思量起黄如枯柴,赤红的十付面皮。 火热的一付心肠,猛然间凉如冰海。 这一二妃兴谱,单说窦夫人寻夫的故事。且说张公子,将妙姑尽力盘桓了一 回,弄得妙姑发乱钗横,淫水滥下至精之际,妙姑倦乏,身体昏昏,公子向盘中, 拿了一个糖食素果,放在妙姑口内,回身几石几上落下来了一枝桃花,公子拾起, 拿在手中,将酒斟上了一杯,饮了一口,又将妙姑身体上下看了一遍,把那一枝 桃花,插在妙姑玉洞以里,坐在一旁连饮了三杯,叫道:「仙妙姑口唱一绝,妙 姑你若能序上一首,我就将你放下柄来,小生也不从仙姑玩耍,何如?」 妙姑说:「愿闻。」 公子乃作诗一首,遂口念来。 诗曰: 一枝桃花玉洞开,仙露点点水自来; 有朝花落结成了,八月中秋看红白。 明公,此诗末两句,乃张才一生之夸妙姑,后来生子得中状元,正是这八月 中秋看红白一句,这花落二字,大有不吉,正应在张才三月而死。闲言不必多叙。 且说妙姑听罢,仰卧石几上了,口念四句。 诗曰: 玉洞门前桃花开,不许小僧进门来; 有朝若入僧舍里,玉户紧闭不放回。 公子闻诗,甚服妙姑之才,心满意足,即忙将玉肌上带子得解开。 妙姑金莲落地,他自己回手,将那枝桃花拔出,起得身来叫道:「郎君,你 可就得依从我了。」 公子说:「情愿听命。」 妙禅说:「先及我穿上中衣。」 公子闻言,搂抱在怀,将妙姑的中衣与他穿上,妙姑将花枝用汗巾拭了拭, 说道:「郎君衔于口内。」 公子便将花枝衔于口中,还得郎君自己脱下裤来。公子闻言,将腰带解开, 方才脱下,只见老道姑进园而来。 一眼看见,便问:「徒儿,你也腰中带的什么东西?」 公子即忙将裤提上答道:「无有什么东西。」 老道说:「我不信,怎么合个捣芥锤子,吊的悠悠打打的。」 妙姑一旁答道:「师父不知,妹妹出家,一来知道师父好吃芥菜,带了这个 芥菜锤来,早晚好捣些芥菜汁,与师父就待就待。」 老道姑说:「好,早晚你可拿出来我使使。」 妙姑说:「可自然么?」 老道姑说:「这天已过午了,回房用斋去。」 妙姑说:「师父你且回去,妹妹在此送要还席。」 老道姑说:「无有牙,我呢喇呢喇也好。」 言罢就坐,坐下,老道姑说:「二徒弟,你待摆个什么酒席,我也暗着吃点 何如?」 妙姑说:「师父,吃不得了,无了牙了!」 妙姑见他师父不去,遂丢了个眼色叫道:「妹妹,我这心内饥渴,咱用斋去 罢!」 公子方才起身,随妙姑而来,妙姑一手拉住公子,说道:「暂且饶你一时, 若到房中,可得还席。」 二人又说又笑回房去了。 张公子一同道姑陈妙,手拉手离了这座桃花园,自今后公子成了妙夫,他二 人结成一对并头莲,妙女贪恋公子身不离,张公子贪恋妙姑永不还,他二人自昼 黑夜颠鸾凤,他二人起居坐卧一处眠,且不言二人中风流事,急回来忙将窦氏说 一番。 话说二人,在此中,男贪女爱,坐卧不离,日夜得做那些美事。公子在此, 如同身入月宫,永不想着还家,这节书交代明白。 且说公子家中夫人窦氏,自从公子出门,日日挂念,到了四天上,打发家人 牵着马匹,来向会上接,遍地寻找,并无见面,只得细细的访问,又寻了一日, 会也完了,人也散了,还是无曾问着,只得回家,报知窦氏,窦氏暗暗思想,这 事却也出奇的紧。 窦氏听得道,心内不自然。低头细细想,暗暗用心参。好好一个人,去了不 见还。年纪虽不大,出门也不晚。至今不回报,叫人挂心间。莫不是少年心性无 主意,遇着那光棍奔了去赌钱。 他又一回念说:「走了去赌钱,他自幼不好这一件事,莫不是朋友约他去吃 酒,也不能去许多日子,难道说吃酒得等六七天。」 又一回念说:「走了。」 想必是少年带着风流性,贪恋那娼妓女子好容颜,不就是那里遇着风流女, 引了去藏在家中不放还,临行时妾身也曾嘱咐你,你怎么忘了苦口是良言,窦氏 女千思万想心挂欠,不由得又将家人叫一番。 但不知窦氏心中待怎样,且听那下一回里接前言。 第十四回众家人庵堂间主 诗曰: 一朵名花占上界,由来不许雪霜侵, 枝头虽有金铃在,蝶使蜂王枉自寻。 四句闲言叙过。话说窦氏思想了一回,即忙吩咐了几名家人,向四外村庄细 细访问,又访问了三四日,并无音信。窦氏惊疑不定,每日茶饭懒吃,走来走去, 闷闷无聊。 这日正坐,忽听执板响,急命丫鬟说道:「你去将那算命请来,我要与你少 爷推算推算。」 丫鬟闻言,出了府门。不多时,将那算命引进了内宅,坐在房门以外,窦氏 坐在房门以内,吩付丫鬟拿了一杯茶来,与算命吃,便问:「太太是待算男命, 可是算女命呢?」 窦氏说:「算男命。」 算命说:「合八字来,待我算算。」 窦氏乃将一十八岁,三月十五日子时降生的,八字合出,只见那算命一手弹 着鼓皮板子,就算起来了。 算命听八字,耳朵一指萌!口还未话说,先定吉合凶。尊了声太太,我算卦 最灵。八字准不差,我就算得清。或是算父母,或是算夫妻。或是算寿限,或是 算官星。一切有定数,自来不奉承。 这八字一十八岁生得好,他本是丙辰年来属大龙,三月里本是一个戊辰时, 十五日甲子又是子时生,这八字自幼生来就主贵,不用他念书自然有功名,我算 他十六岁上无父母,我算他一妻一妾把身荣。 窦氏说道:「时下他只一房妻室,并无别人。」 算命说:「不用哄我,这八字里造就得了,理有个娇好美女把身从。」 窦氏问道:「你再算算他儿女几个?」 算命捏算了一回,说道:「论八字,今年就该生个子,可就是一层罗网将身 蒙。」 窦氏说:「你再算算他的寿限。」 那算命又推算了一回,说道:「不好!论八字千年就得大运终,大约着合亡 不出三月中。」 那算命无心说出一句话,吓得窦夫人闻言倒在地下。 话说窦夫人,听得说,不出三月就死,只吓得一口惊痰,堵住了咽喉,倒在 地下,使女丫鬟一见,即忙上前扶住,齐声叫道:「太太不绝。」 前心拍了几把,后心点了几捶,只听得咽喉内呐了一阵,一口惊痰吐出;方 才送上这口气来。 那个瞎子听着声息不好,即忙倒个口来说道:「虽然是大运该终,内中可有 救星。」 有一个丫鬟近前问道:「有什么救星?你快快说来。」 瞎子说:「将他藏在家中,一百日不见妻女,自然躲过。」 窦夫人苏醒过来,眼含痛泪,听得明白,便问:「你再算算,他当下身在何 方?」 瞎子说:「你打一个时辰来,我与你捏算捏算,看看何如?」 窦氏抬头一看,白日将落,乃打了一个申时,先生捏着指头,推算推算,说 道:「当下不错,向西四十里路,在一所大宅院,日日有女子陪伴,两个月以内, 还可出头者。过了两月,乃占着酉时的境界,就不见踪影了。」 先生说罢,窦夫人命那丫鬟,支了卦钱,先生拿着明杖出门去了。窦夫人方 才起身,丫鬟将他扶至房中,一头倒在床上,就千思万想,哭起来了。 窦夫人一头倒在象牙床,扑淋淋眼中落下泪两行,暗暗声丈夫你向何处去, 叫妾身日日挂念不还乡,算着你身在西方四十里,算得你每日陪伴俊俏娘,想必 是闲花野柳将你恋,不就是谁家女子将你藏,你也曾思一思来想一想,最不该十 朝半月在外厢,你若是在外有些好合歹,叫我这少年寡妇怎么当,窦夫人一哭一 个肝断肠,众丫鬟走进房来迭茶汤。 话说窦夫人长呼短叹,思想丈夫痛哭流涕,丫鬟端了饭来,夫人也不想吃, 遂秉上灯烛,独自寐寝,一夜不曾合眼。 第明早起,吩咐家人,多带盘缠向西周围四十里,不论宅里乡绅,观寺院, 买卖客商,士农工庶,细细的访问。众家闻言,遵命四十里访问,这且不题。 且说公子与妙姑日日吃酒作乐,交欢云雨,这日正在房中,与妙姑揽抱一处, 老道姑进了禅房,说道:「徒儿,今日苏州城中,双竹巷中,张学富张公子家人, 来此中,问他主人的下落,我说此中就俺师徒三人,并无男子,无人见你主人, 那家不信,要亲自进来看肴。徒儿可肯叫他进来么?」你说妙姑闻听此言,如同 是: 腹内灌上一盆水,怀中揣上三冬冰。 亲热的一个身子,一霎时,打在那凉水里一样一般,坐在床上,就如痴迷了 的一样,他一声也不言语。 老道姑不知内中的情由,便叫道:「徒儿,是不愿叫他进来寻找?」 公子一旁见妙姑那个面貌,红变为白,白变为黄,一霎时: 如同莲花玉茎断,好似牡丹色退鲜。 公子一见,心如刀割,叫道:「姐姐放心,他就进来寻找,你我俱是女子, 他能找出男子来了不成!」 叫道:「师父,你去对那家人说罢,里边还有我的两个徒儿,并无男子。你 若不信,亲自里边看验。他来就来,不来就罢!」 老道姑闻言,出门去了。 妙姑一把抓住公子叫道:「亲郎呀亲郎,你可是恋我在此,你可是舍我而去。」 公子说:「仙姑放心,小生在此与仙姑作伴,如入郎苑月屈一般,恋爱仙姑, 如同仙姑恋爱小生,是一样的。若说离开,那心真如刀割肌肉的一样。」 正说话间,进来两个家人,毕竟不知认得张公子否?且听下回分解。 第十五回贪奸淫劳身殒命 诗曰: 昼夜欢舞不弹劳,两下热肠更难抛, 快刀难割连理肉,恩情美意何日消。 四句闲言莫论。且说妙姑,听公子之言,心中放宽了一步,叫道:「郎君, 来人若是认出你来,回家报于姐姐知道,咱二人姻缘可就不得长久了。」 公子说:「小生这样打扮,他何能认出。」 二人正然说话,进来了两个家人,东瞧西看,只见床上坐着两个女姑,又上 下的观看,妙姑恐的一声,喝曰:「何处的家人,焉敢无故至此?」 有一名家人说:「我乃是城中双竹巷张府的家人,特奉窦氏太太之命,前来 寻找主人下落。」 妙姑说道:「此原是女姑所居之地,你主人来此何为?」 说得二命家人,无言回答,逐出门去了。妙姑方才放心,一把拉住公子,叫 道:「郎君,方才几乎将我吓杀也。」 妙女又把公子拉一把,尊了声好心郎君多娇才,你本是一颗明珠无价宝,但 恐怕无福消受两分开,闻听得贵家人来相访问,吓得我魂灵飞上望乡台,你若是 还家今日将我舍,小奴家大约就是一死了,从今后你我不得再相见,如同是捧打 鸳鸯两分开,妙女说了一套热情话,张公子尊声仙姑放心怀。 妙姑言罢,公子说:「仙姑放心,小生与仙姑情投意合,就死于此地,也不 与你相离。」 妙姑说:「多谢郎君美意。」 二人相偎相抱,又做美事。两人一种之情,似漆投胶,不论日夜交舞不歇。 日月似箭,光阴如梭,不觉得就是三月有馀,张公子面颜青惨,骨瘦如柴, 身体怯弱,妙姑见此光景,日夜忧愁,尊道:「郎君,你我贪欲爱色,做得郎君 身体这等不堪,我心甚是挂虑。自今以后,将这交媾的事儿,暂且推推,我与郎 君抱养几日,身体康健,再做美事。」 公子亦自觉身体不堪,遂用口应承。妙姑自今日不近身,夜不解带,专心与 公子抱养身体。 那知公子贪色太甚,白日解闷,非是下奕,即是饮酒,略可戒止。若到晚上 卧下,则阳物硬举,耿耿不寐,身体难受。妙姑坚心典他戒床,又不肯犯,时久 无奈,遂用摘花手与他探取,妙姑亦不犯恶,公子又如背边饿鸟、乳下娇儿,叫 的妙姑心中难受,遂解下中衣,将那话拿入牝中,与他盛着。也是不依,公子身 体自已败坏,不觉真正是: 好似小孩恋乳母,如同亲娘哄娇儿。 好歹的哄着公子睡下,便合那做贱的一样,慢慢的将那话离了牝户。公子若 是睡醒,还是难受,妙姑则苦口解劝。公子仍是千般哀鸣,百般央计,妙姑无奈, 还是将那话盛起来。 明公,贪色的若是如此,那有不死之理。 好一个风流道姑陈妙禅,如此的保养公子也是贤,虽则是少年心淫情偏大, 想人生风月之事谁不贪,可惜的淫荡无度失主意,到此时思前容易退后难,为情 郎拿定主意淫心戒,专心要保养公子身体安,那如道公子得了伤肾病,每夜里金 不倒病来缠,妙女虽然诚心要保养,那知道病入膏肓实难痊。 但说妙姑,与公子保养身体,夜夜如此,又住了几日,公子病体越重,卧床 不起,身不能动,汤水不下,面如黄菜,瘦如马架。 妙姑见这个光景,大惊失色,不由得抱头大哭,叫道:「郎君呀郎君!我可 害了你了。」 妙女怀抱公子哭痛肠,叫了声好心好意美貌郎,我与你初次见面迎春会,咱 二人两意相投成了双,在中你亲我爱两相恋,但恐怕恩爱夫妻不久长,因此在中 将你扮成女,实指望天长地久乐无央,想当初家中也曾将你找,目今我是悔得心 中悲苦,最不该将你隐匿把身藏,郎君那郎君那谁知你病,你今曰若是有些好合 歹,叫小奴难在阳世度光阴,妙女抱着公子声不住,张公子喘喘吁吁把口张。 话说妙姑,抱着公子,哭诉了一回,公子喘喘吁吁的,说道:「小娘自今以 后,不用恋我了,万望你自己保养身体,小生命尽,也是自己愿作风流之鬼,岂 肯怨小娘子之过。」 妙姑闻言,心如刀割,哭声不止,叫道:「郎君,小奴与你交接,身边有妊, 也不知是男是女,郎君与他取下一个乳名,早晚好叫,也是你阳世来了一场,长 大成人,他好思念。」 公子闻言,将头点了几点,说:「好!若生一女,就留于中,与小娘子作伴; 若是一男,你若有夫妻之情,将他送进苏州城中,双竹巷内,窦氏夫人膝下抱养, 也是俺学富在世一回,立下一条根基。」 言罢,低头不语。妙姑将他揽怀中,一行落泪,一行说道:「郎君,郎君, 妾身无不从命。」 一行说着,但见公子咽喉中,响了一阵,口中吐了鲜血,将牙一咬,又将脖 颈一垂,将腿一伸,呜呼哀哉,绝气而亡。 三月以前会上游,得遇妙姑卖风流;贪香恋美身不舍,巧作鸳鸯扮女流。男 贪女爱风月美,千方百计乐不休;百日郎成风流鬼,悔却当初不早收。 不知妙禅如何张放?且听下回分解。 第十六回守孀寡遗腹生男 诗曰: 此情此意何日休,一人死了两人愁; 几世还见才郎面,彩袖相携歌白头。 闲言少叙。且说妙姑,见公子己死,痛哭流涕,那一些悲切的光景,真今人 难言也。 妙姑女放声大哭痛伤怀,扑嗽嗽珠泪点点湿香腮,哭了声短命郎君那里去, 起几时摇摇摆摆自那来,再休想罗帏帐中共欢笑,再休想起居动作楚阳台,急回 家顿足捶胸自己怨,好把那千般恩爱拥满怀,妙禅那妙禅,这都是你来。你将他 留恋在此最不该,这不是变人送了人的命,把一个好意突然变祸胎,忽想起情投 意合那些事,又急得手挝两耳又挠腮,这是我命小福浅难消受,把一个美貌才郎 一命灾,哭了声苦命郎君死的苦,好可怜有处死来无处埋,妙女数黄道白哭不止, 徒儿你是哭得什么的事,老道姑来至房中问明白。 话说妙禅啼声不止,忽听得他师父问道:「这半夜三更的,徒儿因何这等啼 哭不止?」 妙姑说道:「师父不知,我妹妹绝了气了。」 老道姑说:「他已死了,不过来此三两个月,他也未与出什么力,哭他怎的, 待我将他拉出,埋在桃花园里去罢!」 妙姑说:「师父说话差矣!我与他姐妹一场,岂肯忘的,不如将他埋在供台 以下,徒儿早晚烧香奠茶,祭奠祭奠他,也不忘得是姊妹之情一场。」 老道姑说:「徒儿,你到是个有情的人,若我死了,你也把我合他埋在一处, 早晚也稍待我进点香气何如?」 妙姑说:「不用说了,你快取柁檄来与他,除个窝子我好抱出他去。」 老道姑闻言,取了柁檄来,将供台下除了一个窝子。妙姑将公子的头改了换 成男装,又拿过一疋绫子将体裹了个结贵,自己抱将出来,埋于那供桌以下。 师徒二人用土埋了,天尚未明,妙姑回至禅房,看了看冷冷清清,不由得又 哭起来了。 妙禅女进得房来冷清清,不由得痛哭流涕放悲声,哭了声短命郎君那里去, 自今后叫偏房典人应,再休想有说有笑同欢乐,再休想吟诗答对饮刘伶,思想起 桃园相会那一日,只急得耳目朦花手拍胸,想这样才貌郎君无福受,不如道那世 作恶无阴功,这一等浅命贱人不如死,枉在阳世这苦把衣裳蒙,到不如白绫套儿 寻自尽,与我那郎君一路归阴城。 又一转念,说:「且住,今我怀胎二月馀,还不知是男是女,我若死了,岂 不绝了张门的后代,到底是命不可废,还得苦熬日月。若生下一男半女,也是张 门的一点骨血,也不忘得与我那郎君交接一回呵!」 妙禅女想到这里要寻死,到底是苦熬日月留残生,倘若是生下一男合半女, 也是那相公死后有根痕,妙女心中拿定大主意,因此才坦诚忍耐度日生。 话说妙姑,拿定主意,说不了得过些冷冷清清的日月,难消难受的光阴,不 几月就是十月满足,忽然觉着腹中疼痛,就知道了分娩的日期,正是: 九天仙女下界来,身披罗衣倒撮鞋; 城隍土地来接送,送生娘娘送儿来。 妙姑疼痛两三阵,九结八结都解开; 鲜血淋漓阴门外,内中生下娃子来。 小孩落草,妙姑昏了一阵,胎衣自下,妙姑听得娃子声音,于是抬头一看, 见是一男,即忙抱起,自己剪断脐带,又喜又悲,好一个凄惨人也。 妙女一见是小男儿子,不由得抱将起来好凄惨,你本是有娘无爹孤苦子,你 还不曾下落就得孤单,就将你父亲追进鬼门关,你来这桃花中把生降,怕得是为 娘难留在此间,你应该生来是女不是男,想当初你父也曾嘱咐我,我岂肯忘了情 义负前言,咱母子见面就有离别意,好叫我把肝至肠左右难。 妙姑抱起思想了一回,婴儿在中实难存身,又想起相公嘱咐的言语,遂说道: 「也罢!我不如叫师父寻一个人来将他抱去,送到双竹巷窦氏姐姐那处,扶养他 长成人,也张门的一条根基。俺母子也好见面。」 妙姑想到这里,便将师父叫了几声,老道姑闻言,即忙近前,惊而问曰: 「徒儿,你是抱的谁家的孩子?」 妙姑说道:「师父,莫要高声,你今快去叫一个心服人来,将他抱出去罢!」 老道姑出得门来,心中想道:「这近就地有寡妇叫王三思,常来中烧香念佛, 我不免去叫他罢!」 一时间就将三王思叫至,说道:「我徒儿在禅房候你,有事与你说话。」 王三思闻言,进了禅房,但见妙姑怀中抱着一个婴儿,高声叫道:「好!我 那小陈师父,你这可作下祸来了。」 三思进门来,出言巧声怪;叫声陈师父,神事人难猜。你们当姑子,小孩那 里来;主若知道,您师怎安排。 王三思进门打点一些话,一旁里好叫妙姑不自在,众明公要知以后加何事, 且再看下一回里说明白。 第十七回王婆子鬻卖婴孩 诗曰: 叹起少女美才郎,遭颠倒不得长在; 结成夜夜灯花债,捞不着扶云握雨长长爱。 至诚忍耐,十月满足生婴孩; 又把心怀,不得不母子分手两离开。 这一曲落花生,单说王三思,背后卖儿的故事。 且说妙姑言罢,即忙拿出一个银子,递与王三思,言道:「与你这十两银子, 将这孩儿托你送于苏州城中双竹巷,张宅窦氏太太膝下,扶养成人。」 王婆说:「陈师父,这婴儿可是自何而来,对我说说,我好得其明自。」 妙姑知道这事难以隐瞒,不起来讲,妙姑说:「太太若赦小贱人无罪,才能 从实说来。」 王婆上前一把拉住,说道:「赦你无罪就是了。」 妙姑拜了两拜,说道:「太太,是你听了。」 妙姑女开口又把太太称,一旁里珠泪滚滚把话明,虎丘山今年初开迎春会, 我与我师父同行到会中,遇见了温柔典雅一公子,他与我眉来眼去动了情,那公 子随我来此把香降,俺二人暗结姻缘系赤绳,那相公在此玩耍三个月,不明究里 我便珠胎暗结。 夫人问道:「在此三月,此后他向那里去了?」 妙姑闻言,扑嗽嗽珠泪不止,就如那断线的珍味一般,叫道:「太太!」 那公子生得大病丧残生,妙女一句话儿方出口,只听得呀呀了一声扑通,王 夫人翻倒身在地流平。 话说妙姑,说是公子死了,王夫人闻言,跌倒就地,妙姑难舍难离,把小儿 的小指,咬下了一节,小儿叫哭不止。王夫人这才将小儿抱了个结实,抱在怀中 出门去了。 王婆怀中抱,急急出山门,要上城内去,送与窦夫人。迈步上前去,小儿紧 抱身,方才进得城,人马乱纷纷。 只听得吆吆喝喝说回避,倘若是撞着马头伤了身,众明公要知这是那一个, 这本是苏州知府名苏坤。 话说王三思怀抱小儿,正向前走,只见迎面来了一起人马,吆吆喝喝,声声 吩咐回避。 王婆只得躲在一旁,头梢来至近前,内中有一个差役,认得王婆,便一声叫 道:「你不是王三思么?你怀中鼓鼓那那的,甚么东西?」 王婆说:「管他什么东西,不该你事。」 那人说:「你长向人家走动模模梭梭,莫不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?」 差役说了一句戏言,不料大老爷在轿内听得明白,一声问道:「什么人吵闹?」 差役遂禀道:「无人吵嚷。」 苏大人说道:「方才听得说话,怎么又无人吵嚷,与我带上来。」 差役不敢怠慢,禀道:「大老爷,原是王三思,撞着大老爷的马头来。」 苏坤闻言,吩咐与我带上来。差役不得不将王婆带上。王婆跪轿前,说道: 「小妇人与大老爷叩头。」 苏大人抬头一看,但见王婆怀中,果然包藏的是一件东西,便问道:「你是 王三思?」 王婆答道:「小妇人是王三思。」 老爷曰:「你那怀中抱的什么东西?」 王婆道:「老爷,小人怀中无有什么东西。」 老爷怒曰:「明明怀抱一物,还要瞒我,两边与我将他的怀解开。」 王婆闻言说道:「小人自己解开就是了。」 言罢,将怀一解,原是身蓝衫,包着一个血捎童子,老爷一见,心中暗想道: 「王婆年过五旬,怀抱小儿出门行走,内中必有缘故。」 遂问道:「王婆,你这是抱的谁家儿子,血尚未干,你就抱出门来,向何而 往?」 王婆说:「这是小人养的,要上老老家去。」 老爷闻言,说:「!好狗才!焉敢欺我,我且问你,你当下什么年纪?」 王婆说:「小人今午六十二了。」 老爷又曰:「你丈夫什么年纪?」 王婆说:「他今午八十岁,他已死了四十年了。」 老爷说:「可,有来天地间那有无父之子,况是年过五旬,你若是实说罢了, 若不实说,你老爷可就难为你。」 王婆闻言,心中想道:「欲待实说,又有妙姑送我一锭银子叫我休说。欲待 不说,老爷又加怒强逼。」 遂心生了一计,说道:「也罢!待我说个信话,哄过去罢!」 王婆忙开口,老爷在上听;说起这小孩,不是我亲生。我那西邻家,曰子过 的穷;取了个媳妇,养儿不费功。一年二三个,养了七八名;无得及他吃,送于 我家中。叫我抱出来,长街卖儿童;明是我作主,银子要那称。 王婆从头说一遍,喜坏苏川知府公,开口就把王婆叫,我今却少小儿童,目 下就叫称银子,下一回里说分明。 第十八回苏知府螟蛉有子 诗曰: 窈窕淑德女,风流出奇才; 庵中生贵子,天降状元来。 闲言少叙。且说苏大人,闻听王婆之言,心中大喜,自想道:「我今午五十 有馀岁,膝下无子,不免将此小儿买下,有付不可?」 遂问道:「王婆,你老将此小儿买下,你今要多少银子么?」 王婆闻言,暗自想道:「这内中又有些悬虚,他若买去,待送甚么往张宅上 去?」 又一转念说:「也罢!不如就将这孩子,卖与苏大人,他再送我一丁银子, 我这不是一计两得,不强过我在外看病念佛。」 王婆想到这里,遂道:「大老爷,你待留下小人,只要十两银子。」 大人闻言,说道:「不多。」 遂命人称了十两银子,交与王婆。 王婆接在手中,遂将那孩子抱起来,心中又想:「将这身蓝衫留下,也还换 他几两银子。」 于是将那小孩光光的送于轿中。 苏大人接到怀中一看,心中欢喜,说道:「天庭饱满开方圆,日后必定主贵。」 遂吩咐挑轿回府,众人即忙抬起回府。 苏老爷抱子升轿回府中,老太太即此着堂来接下,问了声老爷抱的谁家子, 苏老爷对着妇人说实情,大街上十两银子将他买,收了来你我膝下作螟蛉,老太 太闻听此言心中喜,急忙忙接将过来抱怀中,自今后苏老大人有了后,看待他如 同明堂掌上珠,起了个乳名叫个苏宝玉,六七岁送在南学把书攻,十三四胄中锦 秀文才好,初进场得进秀才第一名,这也是天意不绝张门后,窦夫人一见面貌就 生情。 话说王婆偷自将小儿卖与苏大人,二老看待,如同掌上的明味。 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苏大人官满任,要回家中,百姓苦苦相留,启奏万岁, 又命他实受苏州知府,十五年方换还升。因此苏州府缙绅门第,皆有来往,不觉 得就是十年有馀。 苏公子时年十五岁,入了个学,因进入十材院公查,这且不在话下。 但见那人,自门前向东,见那相公自门前向东去了。窦氏太太即忙起身,来 至大门以外,向东一望,说道:「那不是你少爷是谁?何故不上家来,丫鬟你快 快叫他一声罢!」 丫鬟说道:「太太,你是想少爷的花了眼了。那原不是少爷,看他言身子举 动,与我少爷在家虽是一样,他的年纪与我少爷,大不相同。此人也不过十五六 岁,少爷出门就是一十八岁,一去这是十五年了,若是,他也是三十三四了,太 太你再想。」 窦氏闻言,长叹了一声,说道:「苍天苍天,我这是想坏了心了。」 窦夫人一声长叹呼苍天,叫了声无影无踪可意男,自那年游春望景去赴会, 细算来至今一去十五年,叫妾身在家依门常盼望,你因何至今仍不把家还,跟前 里少年夫妻不相见,好叫俺痴心化做望夫山,正是这夫人门前盼夫主,那相公摇 摇摆摆又回还。 话说窦夫人,自是来那大门以外,胡思乱想,但见那位相公,不一时又转将 回来,窦夫人一抬头,正正的看了个大回,具正的看个仔细,怎见得: 身穿蓝衫头戴巾,温柔典雅声气现; 面貌好似张才夫,骨格与他不二分。 身体举动二相若,可惜年庚不二旬; 夫人看罢心中爱,又把相公问原因。 话说窦夫人,迎面看了一回,那位相公来至近前,夫人无及奈何的说道: 「那位相公,你且暂住。」 那相公闻言,走至夫人面前,就是深深的一礼,尊道:「大太,将小子叫下, 有何指教?」 窦夫人听这相公声音,也与他丈夫无二,心中动了念虑之心,遂说道:「此 处不是叙话之地,请到内宅少坐。」 遂命丫鬟领着公子头前,夫人随后进了大门。又是二门,这进了客舍。 窦夫人与那相公分宾主而坐,那相公再三不肯,乃与夫人坐了个平坐,夫人 问道:「相公尊姓?」 那相公答曰:「小子姓苏。」 夫人说道:「苏州府姓苏的不多,惟有知府姓苏,子是与相公一家否?」 相公答曰:「那就是小的家父。」 夫人闻言,起身下拜说:「原是贵府少爷,多有简慢了。」 苏公子道礼说:「不敢不敢。」 二人复命,又看了茶来了。窦夫人心中暗暗想道:「闻听一言,苏老大人膝 下无子,十两纹银买了一子,相比就是此子,也是有的十,待我问他一问。」 遂问道:「公子兄弟几位?」 公子答曰:「小子孤身一人,并无兄弟。」 夫人又问道:「令尊大人年庚几何?」 公子答曰:「六十三岁了。」 夫人又问:「令堂老太太甚么年纪?」 公子答曰:「与父亲同庚的。」 夫人又问曰:「府中几位太太?」 公子答曰:「就是母亲一人。」 夫人又问曰:「公子贵庚几何?」 公子答曰:「今年一十五岁了。」 太太闻言,心中暗算生产年月,即知公子不是苏门亲生之子,可也不知道他 的亲生来历。这又不好对面相问,遂说道:「公子,老身在大门以外,猛然抬头 看来来往往,其生亲一至,若一见公子,忽然就生了爱虑之心,有意与公子结个 母子之亲,不知公子意下何如?」 夫人言罢,公子从与不从,且听下回分解。 新刻桃花庵卷四 第十九回窦夫人新认母子 诗曰: 思想丈夫不回程,情相面貌认亲生; 只念暂作倾心志,那知竟是骨肉情。 四句题纲勾开。 且说窦夫人言罢,公子心中暗想:「张宅也是世袭进士,是州府有名的乡绅。 张公出外多年,无回,闻得那窦氏太太,节烈德妇,他于今要与我作个干母,也 是小生一生之幸,何不就此拜认。」 想到这里,遂即忙起身下拜,尊道:「母亲有此美意,小子就此叩拜。」 窦夫人见他跪下,连忙上前,一把拉起,叫道:「我儿,你有此意,老身即 欢喜不尽,不必行此大礼,作速就坐,为娘的还有实情一告呵!」 窦夫人一见从命心里欢,叫一声我儿听我说根源,皆因为夫主那年出门去, 细算来一十五年不见还,为娘的虽在家中常盼望,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门前,但见 你大门以外走一趟,如见夫君归来进入中堂。 我今一见了你,与你那不见面的干父,如同一样的行动。 见你身体与干父似一般,因此才将你让进我的家,这是我不知不觉出大言, 我的儿你若能从为娘命,我必然当作亲生一样看,俺张门本是世袭进士第,自今 后就与柴门相往还,吩咐声丫鬟快排酒筵座,我与你少爷陪坐把酒宴,好把心事 曲折诉说情怀,且不言新认母子两相问,大门外来了送子的天仙。 话说窦氏太太,心中得意,吩咐丫鬟,正排酒席,款待公子,这且不表。 且说王三思自从婴儿卖于苏门,共得文银二十两回家,有吃有穿有戴,专与 人家说媒看病。迁延岁月,又过了一十五午,就七十有馀了,也说不得媒了,也 看不得病了,银子也使用完了,遂日里米柴难得,今日忽然想起来,还有包裹小 孩子的那一身衣服,待我拿出来,向城中大家门首,打换他几两银子,我好使用。 想到这里,遂拿将出来,锁上房门,往城中而来。 走至城中,心中想到,这往向那去卖,听得人说俺那干女儿,这二年在双竹 巷张宅做饭,我不如找着他,叫他与我换几两银子,强得我吆吆唆唆的,又无有 平信。 王婆做定主意,至张府门首,并不用传报,自己进去。到了那厨房门首,有 一个做饭的使女叫道:「那不是干娘么,你怎么来到这里?」 王婆就地坐下,说道:「我儿,我这不是要来,只因家中少柴无米,无地借 凑,还有这一件蓝衫,你与我拿去于你太太看看,他若要时,叫他随便赏我二两 银子,我好度日。」 那使女说道:「太太在客舍陪客,等他送了客去罢!」 王婆说:「这天已过午,我还要回家,你速去问问的罢!」 使女遂将蓝衫接过,看一看鲜然甚妙,遂拿进来客舍,禀道:「太太,王娘 拿了一件蓝衫,前来要换二两银子,拿来与太太过目。」 窦太太正与公子讲话,听得使女来禀如此,窦氏太太说道:「于今咱家又无 男子,要此蓝衫何用?」 使女禀道:「太太,那王娘七八十岁了,家中缺少柴米,因此前来相投,我 看这身衣服,甚是华美,太太一来是要一件好衣服,二来是周济了孤寡,岂不是 好。」 一行说着,将那蓝衫打开一看,窦氏夫人也跟着一看,明公,这正是: 自己拣来自已服,就是百年也认得。 窦夫人一见蓝衫仔细观,接过来上下打量举周全,看了看这身衣服好面善。 遂将那一件蓝衫的领扣、花缘针线女工,仔细一看,叫道:「呀!不好了!」 但只见呀的一声变朱颜,暗想道蓝衫本是我亲做,我丈夫那日出门身上穿, 今日里不见丈夫回家转,是怎么他的衣服转回还,细想来若要知道丈夫处,除非 是叫过来人问根源。 话说窦夫人一见,认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,遂问道:「这件衣服是谁拿来的?」 使女答道:「是俺干娘。」 夫人问道:「你干娘果有儿子无有?」 使女答道:「他儿花女花一点也无有。」 夫人说:「你将他叫来,我要亲自问他。」 使女遂将王婆叫至客舍。 王婆说:「与太太叩头。」